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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後篇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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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後篇(中)

“能別全杵這兒嗎?”

對上一群人參觀瀕臨滅絕生物似的奇異目光,游烈眼梢微皺,露出點不遮掩的嫌棄,“擋光了。”

薄刃窄柄的男士廚師刀刀鋒微擡,黑鎢色反過淺光,這才晃得外面還站著的幾人紛紛回神,咳嗽著往旁邊散。

老郭笑著靠到料理臺前:“敢情我們游總說家裏門禁很嚴,是這麽個嚴法啊?”

夏鳶蝶這會兒剛和裴學謙從玄關過來,錯過了方才的入門大戲。

聽見“門禁”兩字,她怔了下,回頭看向游烈:“什麽門禁?”

游烈若無其事充耳未聞地轉回去,繼續將烏檀木切菜板上的蘆筍斜刀斷開,擱到一旁作牛排配菜用。

郭齊濤卻沒打算放過他:“我們游夫人竟然不知道?不應該啊,畢竟某人婚後在業內外都出了名了——除非是團隊要務必須到場,否則每逢晚上的酒會飯局,永遠是一句‘家裏八點門禁’,從來沒例外啊。”

說著,郭齊濤笑瞇瞇轉臉:“游總,我們游夫人都不知道,那這門禁是誰給誰設的?”

躲是躲不過了。

游大少爺也坦蕩,切好的蘆筍整整齊齊拿刀和指節抵起,放到一旁的配餐盤中留待熱鍋。

然後他就放下切菜刀,拿旁邊廚房布擦著手,靠著料理臺微側過身。

“我給自己定的。”

游烈眉眼散漫,語氣也不以為意。明明是靠著料理臺,一副英式白襯衫加了件黑圍裙的不倫不類的裝扮,卻還是叫他這副長相神態撐足了風流又貴氣的作派。

話裏他起了笑意,眉梢處淺溢,不算明顯,但冷淡勾人。

“潔身自好,不用老婆教,自己管自己,不行麽?”

“行。”

在後面幾人憋笑或古怪的神色裏,郭齊濤樂得撫掌,“等以後這合作方再問起,我一定好好給你宣傳宣傳,我們執行總多麽的潔身自好,啊?”

幾人言談間打趣不停,“耙耳朵”“怕老婆”“妻管嚴”之類的玩笑不絕於耳。

夏鳶蝶站在旁邊聽著,眼神愈發古怪——明明他們說的是游烈,她卻替他臉紅得快要無地自容了。

而大少爺本人坦蕩淡定,卷著襯衫的手臂懶撐在兩側,支著筆直的西褲長腿斜靠在料理臺前,一副放開了讓他們隨便打趣的模樣,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不說,甚至連他自己都跟著笑起來了。

進門這一鬧騰,原本不甚熟悉的尷尬感徹底沖散。

游烈都親自下廚了,其餘人也不端著,自告奮勇,去沙發或者餐廳準備酒杯用具之類的。

不過來的這些人,除了裴學謙外,多是自小相熟,家裏都有些背景,個頂個的少爺出身,六七個人前半輩子加起來,邁進廚房的次數一巴掌都數得完,游烈也壓根沒準他們踏進他的“廚房聖地”。

高騰就是這樣被趕了出去,一步三回頭地往廚房看,眼神相當幽怨。

中途撞見夏鳶蝶——游烈剛剛說玫瑰鹽用完了,她正取了一瓶,要拿去料理臺上,迎面就和高騰在走廊裏“狹路相逢”。

夏鳶蝶很清楚,高騰不太喜歡她。

從之前重逢那場“敬酒”就可見一斑。

只是後來游烈護她的意思過於分明,高騰也不想落游烈面子,在她面前一直隱忍,再未表露過。

走廊上燈火盈盈,見高騰剛從廚房那邊收回視線,撞見她後神色尷尬頓住。

夏鳶蝶不由勾了點笑,小狐貍似的。

要是游烈在旁邊見了,就知道她又要使她的壞水了。

可惜高騰不了解,也沒防範,望著她頓了下:“夏小姐。”

“嗯。”

高騰打完招呼就要進餐廳。

恰擦肩過去的時候,夏鳶蝶忽然笑了下:“你不會是……”

高騰驀地頓住。

沈默的這幾秒裏,他認真思考起來,萬一夏鳶蝶拆穿自己對她之前的敵意,他要怎麽應對。

正在高騰陷入一種類似於網上“我被邀請參加我閨蜜和她那個被我勸分了800回的男朋友的婚禮”的詭異心情時,就聽見夏鳶蝶笑吟吟地續上後半句——

“你不會是喜歡游烈吧?”

高騰:“——”

高騰:“???”

高騰:“…………”

一句話,成功叫高騰臉都綠了。

小狐貍報仇成功,心情極好地翹了翹並不存在的狐貍尾巴,抱著玫瑰鹽瓶子就朝廚房走過去了。

大概是情緒太分明,最後收尾都未掩住,就被廚房裏的游烈察覺了。

“餐廳那邊說什麽了,”游烈從她手裏接過,“笑得這麽開心?”

夏鳶蝶控制了下唇角:“有嗎,沒有啊。”

“你回頭看看。”

“?”夏鳶蝶剛偏回頭。

游烈:“狐貍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。”

夏鳶蝶:“……”

回頭卡在一半的小狐貍這才反應過來被他耍弄了,惱著眼神轉回來,微微磨牙:“游、烈。”

“嗯。”那人笑意像深藏在胸腔間,隨意一應的聲線都能勾起來點。

“你才有狐貍尾巴呢,”夏鳶蝶想了想,補充,“公狐貍。”

“嗯,我也有。”

這投降來得極快,夏鳶蝶正奇怪某人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。

就聽游烈輕笑了聲:“入贅麽,嫁狗隨狗,我隨你了。”

夏鳶蝶氣得想咬他。

不過正巧,裴學謙在這片刻進了開放式廚房,冷白近透明的指骨間尚綴著一兩滴未曾擦拭幹凈的水滴,更襯得他指骨潤圓修長,像是藝術品似的漂亮。

夏鳶蝶習慣性地看了看他的,又扭頭看了看游烈。

游大少爺對旁事漠不關心,但對夏鳶蝶卻最為敏感。

他眼梢一提,順著她視線動了動,一兩秒裏就知道小狐貍在想什麽了。

那雙扇形桃花眼微微斂低,游烈沒擡眸:“我這邊差不多了,不用你幫忙,你去餐廳吧。”

裴學謙進來的長腿停住:“剛剛我要搭把手前,你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

“是麽?”游烈淡淡瞥他,“你可能,聽錯了?”

不知道這個狗又起了什麽怪主意,裴學謙頓了下,懶得和他計較,他朝夏鳶蝶溫潤一笑,就轉身回去了。

“哇。”夏鳶蝶視線跟走,“裴總脾氣也太好了,竟然這樣都一點額外情緒也沒有。”

游烈:“……”

游烈:“?”

夏鳶蝶說完,轉回來,就對上了游烈十分嫌棄的眼神。

夏鳶蝶一頓,“你幹嗎這個表情。”

“我在想你的近視手術應該是白做了。”游烈冷淡輕哼。

“?我視力恢覆以後一直很穩定。”夏鳶蝶不接受汙蔑,雙手擡著,一拉眼角,朝他做個鬼臉,“每只眼睛都能看到視力表倒三,說不定比你還好呢。”

“那你哪只眼睛看出裴學謙脾氣好了?”

“兩只眼睛都看到了,”夏鳶蝶昂首,“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也和他見過四五六回了,從來沒見他有一點波瀾,這情緒閾值,穩定得多離譜啊。”

“是穩定,所以更變態。”

“?你有證據嗎?幹嘛突然汙蔑人家。”

“不是你總說我變態嗎?”游烈淡然擡眸,食指一勾,點了下自己,“物以類聚,人以群分。”

夏鳶蝶一梗。

有道理。

但小狐貍的不服輸本性還是讓她下意識開了口:“沒關系,人家藏得好。”

游烈輕嗤,側過身對著她:“怎麽,你喜歡?”

“那當然——”

小狐貍停得險之又險。

她眨眨眼,無害仰臉,抱著游烈被圍裙束起的窄瘦腰身,笑吟吟地踮腳親他:“當然喜歡你啊。”

由於游某人不配合,這一下只親到了他下顎上。

不過某人深刻五官間只要一冷淡了情緒,就自帶的那點淩冽,隨這輕飄的一吻,從他眼尾處融得徹底。

他垂眸睨她:“真的?”

“嗯!”

“再親一下。”

“叭。”

游烈就笑了: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這次輪到夏鳶蝶忍俊不禁,“你也太好哄了吧游烈?讓郭總看到,肯定又要笑話你了。”

上回在辦公室,忘了拉遮目簾,老郭撞見了游烈被夏鳶蝶一個輕吻哄得眉眼瀲灩的模樣,毫不留情地嫌棄了一句“看看我們游總這個不值錢的樣子”。

“隨便他們,”提起來,游烈淡定得仿佛自暴自棄,“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沒值錢過。”

夏鳶蝶神色一板。

“胡說,”她抱他的手都收緊了些,“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寶貝的存在了。”

“寶…貝?”游烈輕擡了下眉梢。

夏鳶蝶:“。”

這個人的點真的很怪!

夏鳶蝶:“這是個形容詞。”

游烈:“那我想聽名詞。”

夏鳶蝶:“……”

“老婆。”游烈單手撐著料理臺,朝她低下身,眉眼懶怠勾人:“就說一句?”

夏鳶蝶的臉頰一點點紅起來。

她努力撐住:“你,你要點臉,這種詞難道不是別的女、女孩子要求男朋友稱呼的嗎?”

“哦,你想聽?”

“我才沒——”

“寶貝?”游烈忽然輕親了下她耳垂。

其實游烈並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或者拖緩腔調,只是很隨意的,像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或者招呼。

但實在太近,他聲線又優越得過於犯規,越是隨意越是要命。

小狐貍一下子變成了粉狐貍。

罪魁禍首還不覺著,淡定地撩起身:“該你了。”

夏鳶蝶轉身要跑。

被游烈拽了下手腕,從後面貼靠上去:“現在不喊,晚上是要還債的。”

狐貍徹底奓毛,給了游烈毫無夫妻情義的一肘,拐得游烈扶腹躬身,悶聲笑了出來,她趁機從他懷裏溜走了。

幾秒後。

去而覆返的裴學謙停在廚房外,將餐桌上撤下來的飾品花瓶放在料理臺上,隨意撩眸:“今晚晚餐是狗糧管飽的意思麽。”

游烈不搭理他戲謔:“你也算半個有婦之夫了。”

裴學謙提眉,神色溫和,等著聽游烈藏什麽壞水。

不負所望,游烈冷淡輕蔑地瞥過他:“能不能守一守男德,別隨隨便便在外面勾引別人老婆。”

裴學謙:“……”

裴學謙:“?”

客人七八位,再加兩個主人位,這樣的晚餐自然不是游烈隨便一兩個小時準備得完的。

游烈提前在一間私房餐廳安排了外宴,家裏料理的是牛排主餐,空運過來的A5級和牛,佐以各類醬汁和配菜。

除了高騰帶來的藍鰭金槍魚外,其餘人基本是各自珍藏的紅酒洋酒,一餐開了半桌,也險些放倒了半桌——

最後神色如常的,只剩了酒桌老油條郭齊濤,滴酒不沾的裴學謙,淺嘗幾口的游烈,以及酒量深不可測的姚弘毅。

作為全桌唯一女同志,夏鳶蝶喝了一晚上果汁。

姚弘毅見高騰在旁邊都快睡了,也笑:“這點酒量,還說是給我接風呢,怎麽一個兩個全都接過去了?”

“你小子,酒量沒少練吧,”一晚上下來,老郭都在旁邊驚嘆,“要不是我這幾年被公司那倆不要臉的禍害,一人喝仨人的,酒桌上怎麽躲酒都練熟了,那還真得跟他們一樣著了你套了。”

“還好,這些在國外喝慣了。換了白的,可能今天就換我倒這兒了。”姚弘毅謙虛笑笑。

游烈懶洋洋地叩了下桌:“等等,什麽叫‘倆不要臉的禍害’?”

“你這個自己給自己晚上八點門禁的,別在我面前討嫌,”老郭揮揮手,“當了這麽些年的執行總,還是就那麽一瓶蓋的酒量,還有臉提呢?”

游烈啞聲笑了,不知道是氣笑還是承認。

夏鳶蝶在旁邊看,估摸兩人都是有些醉了,只是沒有旁邊儼然倒下的那幾個那麽壯烈。這桌上說得上完全清醒的,應該只有她和裴學謙,以及酒量確實了得的姚弘毅了。

“對了,烈哥,”姚弘毅想起什麽,“老高說你在中心區的鳳還路有一套空置的大平層?”

游烈還未開口。

郭齊濤讚嘆:“鳳還路,可以啊?那寸土寸金還排不著的地方,多大面積啊游總?”

“…忘了。”

游烈虛靠著椅背,聞言支起身,倚著桌沿按了按眉心。

大約是集中了下被酒精迷糊了的思緒,他停了幾秒,才啞著嗓音開口:“四百多平吧。”

老郭愕然:“那怎麽不住那邊?”

“離蝴蝶遠,不喜歡。”游烈隨口一句,聲音低低的,不假思索。

“難怪,”老郭促狹,“一回國就搬這兒來了,原來是提前守著老婆來的。”

夏鳶蝶怔了下。

她還沒聽游烈提過這個。

游烈沒搭腔,轉向姚弘毅:“問這個做什麽。”

“哦,是我家裏二叔,想在那邊置辦一套房產,問得挺急的,我想問問你那套有沒有轉手的意思。”

姚弘毅笑了笑:“他是急需,按市場價再加三成,盡管下手,不用客氣。”

游烈在桌下勾著夏鳶蝶的手,聞言只垂著眼皮,指腹輕摩挲了下,沒開口。

桌上安靜幾秒。

夏鳶蝶有點意外,擡手輕撓了撓他掌心。

她以為游烈是醉得厲害,沒聽見姚弘毅這句,等到游烈第一秒就擡眸望她,眼神裏雖然帶些微醺的倦懶,但還算留著幾分清明。

——沒醉,聽見了。

夏鳶蝶更奇怪了。

她雖然沒去了解過,但也猜得到,游烈名下遠不止一兩套的房產。而無論對庚家還是游家來說,除了些意義特殊的老宅或者山莊,否則這類商品房,即便再寸土寸金的地方,也不值在意。

何況游氏集團原本就是房地產行業的領頭之一,不過前兩年預見行情,提前撤出市場了而已。

姚弘毅既然開口,就是料得自己這些人都不會在意這點房產。

可此刻游烈卻意外沈默,寂靜一蔓延,竟有些尷尬了。

裴學謙都若有所思的提了眉眼。

老郭張了張嘴,似乎是有什麽知情的顧忌,但最後也沒說話。

直到姚弘毅回過神,他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沒事,要是不方便的話,我再問問其他朋友。”

游烈從夏鳶蝶身上落回眼神,似乎有些無奈。

他開了口:“是有些不方便。房產不在我名下。”

“啊?”姚弘毅楞了下,“已經轉手了?”

游烈輕揉著夏鳶蝶細白的指根,嗓音像是浸在醴泉裏,沈倦又蠱人:“那套,在她那兒。”

“?”小狐貍一激靈。

她甚至低頭看了眼手裏,確認拿的是果汁。

既然她沒喝高,記憶清晰,那她怎麽不知道有什麽房產在她……

如果不是知道游烈和姚弘毅關系近,不至於說謊,那她都要覺得游烈是在拿她當擋箭牌了。

全桌最清醒的,裴學謙忽然晃著杯裏的水,低眸笑了,他聲色溫潤:“是一套在她那兒,還是能做夫妻間過戶的房產,全都在她那兒了?”

游烈眼皮跳了下,帶點躁意揚眉:“你不說話也沒人當你啞巴。”

裴學謙舉杯,笑得謙和。

誰讓有些醋王自己亂吃飛醋,還要指責他不守男德呢。

活該麽。

見游烈反應,雖然有些惱,卻沒半點否認。

——就是承認了。

別說姚弘毅驚愕地看向夏鳶蝶,連夏鳶蝶自己也驚住,猶難置信,等回過神才轉眸:“什麽時候?我怎麽不知道?”

桌上一時氣氛詭異。

游烈輕拽住了夏鳶蝶要抽走的手腕,但還是沒開口。

最後卻是半醉不醉的老郭憋不住了:“咳,這個,理論上來說,這是我的責任。”

夏鳶蝶沒喝酒都要迷糊了。

郭齊濤無視掉游烈警告的眼神:“就年初吧,你們不是剛扯證那會兒,籌備著要下半年辦婚禮蜜月什麽的嗎?公司年內的事情就往上半年堆,那會夏小姐只要一出差,某些人就在公司加班,沒日沒夜的,家都不回。”

夏鳶蝶登時忘了大半話頭起由,惱火地望向游烈。

游烈頓了下,偏過臉:“別聽他誇張。”

“我就說游總這樣不行,別仗著年紀輕瞎搞,當時隔壁辦公樓47層有個程序員,才二十五,熬夜都直接猝死了!老婆來公司裏哭得啊……”

郭齊濤一停,表情微妙,“我本來就故意激他回家來著,哪想到他還真聽心裏去了,不久後找我們法務部的律師,把他名下能過戶改名的房產全都改到你那兒了,然後還起了遺囑——”

游烈眼皮一抽,指骨叩彈了下紅酒杯,發出“叮”的一聲銳響。

郭齊濤的話聲被截斷。

可惜晚了。

小狐貍耳朵尖得很,最後半句的那個詞還是聽見了。

“遺囑?”夏鳶蝶語氣平靜,神色安定,望向游烈,“是真的嗎?”

游烈無聲,輕抵住眉心。

不等游烈用被酒精醺得混沌的思維想出怎麽哄的法子。

夏鳶蝶輕吸氣,拿起杯子:“沒事,晚上再聊。”

一杯液體一飲而盡。

進了口中,辣感燙過咽喉,夏鳶蝶才察覺自己拿起來的是游烈的洋酒杯。她指尖捏緊,沒說話,將杯子擱了回去。

原本就吃得七七八八,也喝得盡興了,知道某人今晚有罪要受,幸災樂禍的老郭和裴學謙,以及尚清醒的姚弘毅,剛好將另外三個醉鬼一人一個地往門外拎。

姚弘毅負責的就是高騰。

結果到門口,這智障又醒了一茬,隔著幾米,瞧見和裴學謙正在說話的女孩,高馬尾白皙臉狐貍眼,像個漂亮清純的女大學生。

高騰就收不住了,酒氣熏騰地往前走:“夏小姐,不,嫂子,我一定得再敬你一杯——”

“喝成鬼了,還敬,”姚弘毅氣笑,把人往外拖,“趕緊走吧。”

“不行,不行!”高騰張牙舞爪的,沒兩秒眼圈就紅了,帶著不知道是惱恨還是更覆雜的,“那是我他媽第一次見我們烈哥哭!他當年車禍骨折眼都沒紅一下——你牛逼,真的,我服了!你比我們這幫大老爺們加起來都心狠——我必須敬你——”

餘音未竟。

從餐廳快步出來的游烈,路過玄關,順手摸過來一根方巾,皺著眉團起來塞了高騰一嘴。

“就這酒品還灌他,帶走。”

門口一片混亂。

幾人出去,夏鳶蝶猶聽見外面傳來高騰拿下了嘴巴裏的方巾的嘶吼:“嫂子,我敬你——你得對我們烈哥好點啊唔唔……”

最後顯然又塞回去了。

直到電梯將這幾個醉鬼送走,門裏外才清靜下來。

游烈從電梯間回來,皺著眉拉上門,他把夏鳶蝶抱進懷裏,捏她耳垂:“洗洗耳朵,別聽醉鬼胡言亂語。”

夏鳶蝶眼皮透著一點淺紅,只是分不清是酒意還是情緒。

她安安靜靜地仰臉,像有點難過地看他:“真哭過?”

游烈一停,低嗤:“你當我是你麽。”

“游烈。”

“說實話。”

“實話就是沒有,”游烈低側開眸,沒看她就把人往裏拉,“走,收拾餐廳了老婆。”

沒拽動。

反倒是游烈被夏鳶蝶發了狠地一推,直接就壓在了玄關的沙發上。

砰,一聲悶響。

游烈原本就醉意七八分,這會兒更是目眩,眼神一時恍惚,跟著腿上一重——

夏鳶蝶就跨上來了。

她手裏橫擡著手機,點開裴學謙走之前發給她的那段錄像視頻,眼尾紅著,眼神卻倔:“那這是什麽。”

視頻點開,自動播放。

鏡頭不知道哪個醉鬼拿的,晃得厲害,背景音雜亂,這人像是在拍那一桌喝得七倒八歪的眾人的“醜態”。

邊上路過一個,襯衫領帶都拽松了,露出頸項過鎖骨到胸膛一片冷白上泛起的紅,猶如雪裏藏花。

那人仰在高背椅上,同樣卷起袖子,肌線流暢的小臂遮壓住了他眼睛。

卻藏不住他被情緒沖得紅透的眼尾和半濕的發鬢。

旁邊喝醉了的高騰拉都拉不住,正在歇斯底裏:“……你要什麽人什麽東西沒有啊哥?你應有盡有啊!你看,你隨便選,那麽多好看的,喜歡你的,你幹什麽非得等那一個!你等得回來嗎?她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!”

“砰!”

壓著最後一句。

紅酒杯被重扣,炸碎在那人修長指骨間,帶著血色碎落。

鏡頭外有人尖叫。

而游烈支起身,通紅的眼尾溢出戾意決絕:“閉嘴。”

他嗓音啞得厲害,哭過的眼更狼狽得無法遮掩。

那人也沒想遮掩,他踉蹌地側過身,在旁人驚呼裏,拿還帶著玻璃碴的手攥過了高騰的衣領——

游烈把人狠狠往面前一提。

他側背對著鏡頭,看不清神色,只見得到小臂上冷白皮下蜿蜒的脈管僨張,隨起近乎顫栗的低聲。

“我不介意一無所有,高騰……可如果我這輩子還有什麽算非要不可,那就三個字,夏鳶蝶。”

那人像要咬碎了牙根,自我淩遲似的,字字帶著九死不悔的狠絕。

“除了她,差一點都不是、換誰來都不行。”

我記得我最早寫這篇文前,對游烈有一句個人定位。

‘他的愛是場從一至終的全力以赴。’

烈哥確實做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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